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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发是最简单的事儿。也自然是由我做。我知道,虽然简单,也得留神。水温高了,可能让客人觉得烫;水温低了,可能让客人觉得凉。时下是夏天,特别要注意的是水温不能高。再有,用洗发露给客人洗头的时候,一定不能让洗发露流进客人的眼睛,否则会让客人感觉难受。
先给张阿姨洗头。刘阿姨在旁边陪着唠嗑。
她俩先聊了跳广场舞的事。两人商量着要不要换一支舞曲。最后张阿姨定了板:换一支新曲,让大家有新鲜感,这样可以吸引更多的人加入进来。
张阿姨快结束的时候,刘阿姨的话题突然转到我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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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今年多大了?”
我一边给张阿姨擦脸一边回话:“十七。”
刘阿姨:“读高中了?”
我回道:“还没呢。”
张阿姨洗完头,坐到皮椅里,让小姨染发。刘阿姨坐在我身边,低下头,让我洗头。
我正准备动手洗,她却惊讶地抬起头来,说“你没读高中?”
我吞吞吐吐:“我初中刚毕业。”
刘阿姨还是有些迷惑:“怎么读书这么晚呢?”
我一时没有听清。
小姨正低头玩手机,抬头帮着我回了话:“我侄女儿中途生病,耽搁了时间。”
刘阿姨若有所悟:“哦,这样啊!——今年中考怎么样嘛?”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实在不想回答她,就说:“刘阿姨,我给你洗头吧。”
小姨模棱两可地说:“刘姐,乡下可不比城里,还要过一段才能看到分数的。”
刘阿姨低着头说:“这样啊?”
我不作解释,只是问她:“这水烫不烫?”
刘阿姨愉快地回话:“正好!正好!”
刚给刘阿姨洗完头。姨父出现在门口。
跟在他后头的,还有浑身湿漉漉的天缘。
“他做什么去了?”小姨问。
“跟两个小女娃玩水去了。”姨父撇下天缘,忙着给刘阿姨染发。
小姨这才放心下来。
刘阿姨和张阿姨染好发,我又在小姨的指导下小心翼翼地给她们戴上塑料头罩。因为是夏天,就没有用加热的方式。只等30分钟后冲洗。
两人坐在皮椅上聊天。小姨、姨父也可暂时休息一会儿。
姨父在门口抽着烟,眼里闲看着过往的行人。
小姨凑到天缘身边,心不在焉地看着“熊大熊二”的动画片。
我坐在沙发上回短信。这是我的闺蜜肖明霞发了的:
“你在家里做什么呢?前几天你说要去你小姨那里,现在出发了吗?”
我回复:“已经到了我小姨这里。”我加了一个得意的笑脸。
“哦?你真快嘛!我还以为你在家呢!——学美发感觉怎么样?”
“不错,今天开始‘实习’了。呵呵!”
“实习个鬼呀!——你不是刚到吗?”肖明霞加了一个带问号的图标。
“谁说刚到就不能‘实习’了?——你呢?在家里好玩吗?”
“好玩?——我可宁愿像你那样出去干活!——在家里太无聊了。”她接着发了一个发呆的表情。
“嘻嘻,你和我不一样。我家只我一个。你两个弟弟也需要人照顾嘛!”
“中考结束十多天来,本以为可以稍微放松这颗受学习伤害的心。现在却变得像个家里的保姆了。”她接着发了一串流泪的表情。
“那么严重?——你爸妈打工没在家,不是还有你奶奶吗?”我加了个夸张的问号。
“快别说了,我几乎天天和奶奶吵架!——给家里煮饭,还被父母‘授权’照顾两个弟弟。我都快崩溃了!”她跟了一串绝望的表情。
“不会吧?——没听你说过你奶奶怎么不好呀?”
“哎呀,她每天吩咐我做这样做那样,做了她又唠叨这也不好那也不行。真是烦死了!”
“你奶奶是个挑剔的人?”
“别说她了!——我告诉你一个消息,‘油条’也在城里工地上学塔吊,你知道吗?”
我有些莫名的兴奋:“哦?你怎么知道?——他多久出来的?”
“我是谁呀!——你忘了我这个‘外交达人’的身份了?——刚一考完他就到城里去了。”
我当然知道,“外交达人”是初二时班主任送给她的绰号。当时为学校活动准备节目。班里选好的几个男生女生中途变卦,其中就有我和“油条”。我们觉得作业又多,时间又紧,既要写完一大堆老师绞尽脑汁安排给我们的作业,还得累死累活地练好每一个动作。这太难了。于是我们几个都不想练了,是肖明霞壮着胆子说通了我们。后来,我们班获得了总分第一的成绩。老师表扬肖明霞,送了“外交达人”这个雅号给她。
我问闺蜜:“他和谁在一起?”
“和他父母在一起。他父母原本就是在工地上做工。”
我“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闺蜜后面的话把我吓了一跳:“‘油条’似乎很喜欢你呢。”
我回道:“你开玩笑吧!——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闺蜜:“你别不信。——他刚放假就问我要你的号码。”
我脸上一热,心里生急:“你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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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不过刚才他又打电话来问我了。”
“那你给他了吗?”
“还没呢——我这不是给你联系吗?——你不愿给我就马上拒绝他。”
真不知道该不该拒绝。我回了一句:“无所谓。”
闺蜜:“那好,我这就把你的号码发给他了。”
我的眼里,浮现出那个长得帅帅的,喜欢搞恶作剧、喜欢傻笑的家伙脸庞来。
愣神之际,闺蜜飞过来一句话:“你要不要他的电话号?我转给你。”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时间差不多了,可以洗头了。”小姨的话传到我的耳朵里。
我放下手机,开始依次给两位阿姨洗头。
洗好头,小姨和姨父接着为她们完成“造型”的流程。
两人要的都是“波浪式”。
再一次打开手机,我看见闺蜜发来的电话号。
偌大一个城市里,有一位能直接联系的同学该是不错的。
我加了号码,标注“油条”。
不过,我没有马上给“油条”打电话。
两位阿姨的“造型”花了近一个小时。其间又有五位客人进来,有两位不想苦等,遗憾地去了别家美发店。面前为止,我还只是“洗头”的水平,不敢提剪理发。
我在暗中对自己说:“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学会理发。”
不过,让我意外的是,从小姨和姨父脸上,没有看出丝毫在意的表情。似乎客人来了又走了,与他们没有丝毫关系。
两位阿姨终于“造型”完毕。刚离开座位,两位新来的客人马上填充上去。
两位阿姨一边搔首弄姿地欣赏着镜子容光焕发的面孔,一边聊着发展广场舞的话。
她俩付钱的时候我正在给小姨递剪子。两人的付钱方式并不相同:刘阿姨是现金,三张“百元钞”,张阿姨则是扫码支付。
小姨接过刘阿姨递过来的钱时,也听到了“微信付款300元”的手机提示音。
就在我暗中吃惊之际,刘阿姨的脸和我对视了。
“阿萍,你侄女虽然还在学理发,可今天洗头的手劲不硬不软,让人感觉很舒服。——小妹人长得漂亮,讨人喜欢,又有悟性,今后必定大有作为。”
张阿姨跟着说:“我也觉得,小妹挺不错的。”
“没谁有姐姐漂亮!”眼睛一直盯着“熊大熊二”的天缘转过头冒了一句。
人们被这句话逗笑了。
另几位客人也扭头看我。
我红着脸,不知如何回答。姨父忙着手里的活儿,看了我一眼,说:“肯定的。嘿嘿!”
小姨也笑呵呵地说:“谢谢刘姐、张姐的夸奖!”
“走了!——”刘阿姨、张阿姨几乎同时说。
“再见!——欢迎再来!”
“再见!——一定的!”
下午又有十多位客人来美发。虽说我只是给小姨、姨父打打下手,递递剪子,剪刀,洗洗头之类的,但也觉得有些累了。不过我没有对小姨讲。我得适应这里的环境。
要不然,我坚持到这里来,就没有什么意义可言了。
晚上八点多种,当最后一位客人离开,小姨终于发话了:“关门!——吃火锅去!”
“好啊!好啊!——我早饿了!”天缘毫不遮掩地说。
“就你饿!——吃货!”小姨乜了天缘一眼。
“不光我饿,姐姐一定也饿了!”天缘像是为自己打掩护,拿眼睛瞟我。
我看着天缘笑,不说话。
“我只听到你在嚷。”小姨还在逗他。
天缘认真地说:“你们也饿了。只是不说而已。”
“嘿嘿嘿!——你小子还真会说话!”姨父一边锁门一边说。
我和小姨也笑了起来。
随后,姨父从地下车库里开出一辆灰色轿车。
天缘抢占副驾驶座,我和小姨坐在后排。
都等着车启动,姨父却说我这边的门没有关好。我重新关了一道,他还说没关紧。
后来,姨父干脆下了车,专门来我这边,“哐”的一声关紧车门,这才重新回到驾驶室。
“车门不关紧怕出事故。”
姨父不急不火地说了一句,随即发动了小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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