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简介过完二十八岁生日后的一个周末，李尤在单位加了半天班，匆匆赶去一家名叫“巴洛洛”的意大利餐厅赴约。
认真数一数的话，李尤边对着镜子涂口红边想，她这两年相了该有二三十个了吧，还是头一次约在高级餐厅。
“相亲地点的逼格高低和诚意的多少成正比，选这地方，至少说明诚意还行。”
李尤怕的就是太有诚意：“还不如换个实惠点的。”
反正她都坚持要 AA。
李尤程樾全文阅读“吃什么倒是次要的，主要还是看聊天的感觉。”
好友钟艾是李尤相亲大赛最忠实的“拉拉队”队长。
她继续给李尤打气：“三十五岁前能当上副处，这人肯定有两下子，你要真跟他成了，银行这破班也能好上点。”
这回的相亲对象比李尤还要大上五六岁，虽然年纪轻轻官至副处，升一把手可以说是指日可待，但在无比现实且竞争激烈的婚恋市场上，综合他的身高和相貌，收入和出身，这条件只能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用我妈的话说，还好我和吴思源认识得早，在学校里那是我挑他，要是出了大学才认识，人家那条件可得挑我了。”
钟艾撇撇嘴唇：“就他那条件还挑我呢！是我读书的时候太好骗了好吧！也是我自己不争气，这么早生了孩子，怎么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现在连个自食其力的能力都没有……”
钟艾的话，一半是在发牢骚，一半是在点她，李尤忘了是哪个客户说的，银行卡上的数字是一个男人最大的底气，换做女人，那就是身份证上的数字和三围的数字。
这话讲得俗气，客户自己也承认。
“好好和人聊聊，别老急着回家啊。”
前几年的时候，相亲在李尤眼里还跟英勇就义似的，这两年相的多了，人也相麻了。
她把包背上，最后再凑近镜子，看一眼自己的粉底有没有抹匀。
三十岁上下的女人，脸上的胶原蛋白正在以不可预测的速度流失，但还没到要用厚厚的粉底遮盖皱纹的地步。除了黑眼圈没完全遮住以外，其他还是可以的。
寒风料峭，正是倒春寒的时候，李尤下了出租车，缩缩脖子，伸出被冻得通红的手指给相亲对象发条信息：我到楼下了，稍等。
只因她还要好好找一找餐厅具体的位置。
虽说她是土生土长的宁城人，但家在宁城最西边的乡下，别说市中心了，和市区的边都有很远的距离。加上李尤的生活简单到匮乏，活动范围基本局限在单位和家附近的一公里内，就算在市区度过了高中三年，又度过了工作的五年，还是对这座城市感到陌生。
这座城市太大了，大得时常令人不安。
手机震了震，对面发来：“不急。”
李尤茫然四顾，她这会儿应该是站在广场中央，四周高楼林立，华灯高照，更显得步行街两旁的商家金碧辉煌，贵气逼人。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她习惯早点到，但不习惯和人尬聊。
说起来，和这人有一搭没一搭地也聊了快半个月了，但可能是因为大家都很忙，又或者是因为大家都默契地把这当成一次过场，总之双方都礼貌有余，热情不足。
“快到了吗，餐厅现在没什么人。”
附带了一个笑哭的表情。
离他说的不急才过去两分钟，看来这人也是个急性子。
“不好意思，快到门口了。”
李尤加了一个捂脸的表情。
要是没有意外的话，吃完这顿饭，他们就不会再联系，而她发过去这个表情将成为一个终结他们发展的句号。
这样想着，李尤推开餐厅的大门，视线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靠近窗户的一侧。
餐厅面积不大，两桌靠窗，视野开阔。
李尤在某软件上看到过上传的照片，天气好的时候，能看到一望无际的潋滟湖光，算是个不错的卖点。
但眼下这天气的湖景也没什么好看的，湖水浑浊，看了反而叫人生厌。
李尤的鞋跟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程樾循声望去，脸上明显一怔。
他正想起身和她打声招呼，却见李尤的视线迅速掠过他，似是不认得他一般径直走向隔壁。
程娆一手举着手机看，一手举着刀叉往嘴里塞两片生菜：“认识的？”
她正和手机上的八卦新闻难舍难分，见程樾盯着刚进门的美女看，匀出些许注意力。
“高中同学。”
程娆瞟他一眼：“不去打声招呼？”
程樾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不怎么熟。”
李尤心如擂鼓，是程樾吧？她应该不会认错。他居然已经回国了，什么时候的事？刚刚他也认出她来了吧？还好出门前特意化了妆。
应该在对视的时候大大方方和他打个招呼的，就当是普通的老同学偶遇一样。
不对，李尤纠正这个念头。本来也没什么，本来就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她恢复镇静，和相亲对象打个招呼：“你好，我是李尤。”
对方向她点点头，上下打量她一眼：“你看看，吃点什么？”
李尤坐下翻翻菜单，天气冷，她对尽是些冷盘的头菜不感兴趣：“不如要个套餐？”
服务员适时出现，手边是铺满了意大利文的小黑板：“打扰了，给两位介绍下我们餐厅的招牌菜。”
见对方听得认真，李尤放下菜单，心思不觉又飘向对面。
程樾的座位背对着她，完全挡住了对面的女人，她进来的时候注意力全放在程樾身上，只隐约看到他对面是个皮肤白皙的美女。
程娆看了半天热搜，吃完明星的瓜，这才开始好好吃饭：“你们这个年纪也要相亲了？”
程樾瞟她一眼：“挺能啊，一心几用了？”
又是看八卦又是吃饭，还能注意到后面在干什么。
“不然你以为我书是怎么读不好的。”
还不是因为上课老走神，什么都听进去了，除了上课内容。
免费阅读程娆比程樾大三岁，正好赶上三字头，摇摇头：“真是没天理，婚恋市场之所以这么残酷，你们这种带头卷的年轻人要负很大责任，不像话！”
程樾作为她口里的“年轻人”，对她的话不作任何反应，竖着耳朵专心听后边的动静。
他到的早，没留意那个男人的相貌，这会儿又背对着他们桌，声音也听得不怎么真切。
程樾跟对面的程娆确认一下：“那男的怎么样？”
程娆探头看一眼后面，正好和李尤对上视线。
她拨拨头发，假装无事发生，低声：“女生挺好看的，男的坐着和女的差不多高，全靠头发给他撑了有五厘米吧。”
相亲对象见李尤一直盯着对面看，顺着她的视线看一眼。
“怎么了？”
李尤收回视线：“没事。”
相亲对象抬手扶一下镜框：“听说你工作很拼，周末还常常去加班。”
李尤对他扯扯唇角：“最近比较忙，其他时间也还好。”
“太谦虚就不好了，别人这么夸你，说明你的工作能力还是可以的。”
李尤用餐巾轻拭嘴角，她不想把话题聚焦在自己身上：“你呢，平时工作也很忙吧？”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他们之前就在线上聊过这个话题，但显然，在这种场合下，没有什么话题比工作更合适。
对方聊起工作来，讲话密集了很多，李尤偶尔发表下看法，慢慢总结出一套规律：凡是他认可的，他会说“你这么理解也可以”，剩下便是“不对”、“不能”、“不全面”……
李尤想起中间人把他的联系方式推给她时做的介绍，概括下来：普通样貌，个子不高，非常非常有前途。
虽然不知道中间人安在她身上的形容词是哪一些，但这会儿李尤并不认为她和黑板上用粉笔字写的一道道菜有什么区别。
没有期待，因而也不会有开心和失望，权当是完成谢丽华交代的一次任务。
“最近这两年，老百姓日子都不好过，可能除了医疗系统稍微好点吧。”
“我听我表姐说，她们医护人员这两年收入也少了不少……”
话音未落，他又开始纠正她：“肯定还有别的收入，要是医护人员的收入都得不到保障，谁还干这活？”
既然提到收入，他再顺口问上一句：“你们银行，虽然压力是大，收入应该是不错的，像你有个职务的话，一年二三十万总有吧？”
“现在也在降薪，我们都开玩笑说银行是夕阳行业了。”
她想着应付过去，对方还没聊尽兴：“银行怎么会是夕阳，你们这收入整体上还是可以的，我们呢，胜在稳定，每个月到手没多少，公积金这一块比较多，每个月还贷款没什么压力。”
李尤不由自主地看向程樾的背影，相亲时聊工作、聊收入，哪怕是聊情史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程樾也在的缘故……她总觉得别扭。
程樾的后背就快贴在椅背上了，多多少少肯定听到了一些，不知道会怎么看她。
又或者什么想法都不会有，毕竟在他眼里，像她这样的普通人，一直以来都老实遵循着世俗规则，自然要向生活低头。
又一道菜上了桌，李尤在获得许可后，尝了尝味道，除了冷，没别的。她按按胃，加快速度，开启第二个常规的话题。
她先起个头：“那你平时都喜欢做什么？”
“打球，游泳，跑步，基本上就是这些，你呢？”
李尤实话实说：“玩手机算么？”
“没有健康一点的爱好？”
李尤似乎能看到他在“爱好”这一格打了个大大的叉：“我的工作比较累，玩手机能解压。”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培养一些健康点的爱好，像是跑步、游泳这些，一样可以解压。”
相亲对象对她的爱好提出不同意见：“玩手机纯粹是在浪费时间，这休息质量也高不到哪里去，女孩子嘛，报个瑜伽班，或者舞蹈班，我们单位很多小姑娘都在学，要不要替你问问？”
李尤忙摇头：“我运动神经比较差，之前请私教学游泳，上了几节课就没去了，还浪费钱。”
对方脸上露出几分不满意：“女孩子还是不能太懒。”
李尤看似找补：“其他还好，家务上是有点，我一般半个月才做一次家务。”
……
程娆听力绝佳，她听到隔壁桌的对话，用叉子轻轻碰一下对面的餐盘。
她对程樾挤挤眉，用口型：“成不了。”
见他没反应，程娆索性低头划拉下手机：“换我我也不喜欢这男的。”
程樾瞄一眼手边的手机。
程娆对吃的没什么兴趣，她索性放下刀叉，竖起耳朵专心偷听另一桌的对话，边听边继续给程樾发消息。
“你同学挺漂亮啊，我看男的对她挺感兴趣的。”
“怎么看出来的？”
“没看男的老问女的问题嘛，要是不感兴趣问那么多干嘛？但这男的爹味太重，没一个女人会喜欢，凭我敏锐的直觉，这姑娘属于是嘴甜心硬的类型，她看着客气，实际上已经很不耐烦了。”
“嘴甜心硬”么……
李尤不喜欢挑起争端，拒绝被改变，擅长把对抗装进无辜且真诚的壳子里，一点点瓦解对方的耐心。
程樾安静地听他们的对话，嘴角漾起一丝笑容，这么多年过去了，李尤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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