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被棉被包成一团,只露出头脸,四肢疲惫酸软,脑中闷闷地发涨。
温行云便用浸了冷泉的湿巾敷在我头上,坐在床边,握着我手背,一下又一下地轻拍。
我五指微动,轻轻拉住他一根手指,哑声道:“你……不必如此……”
他道:“你再不好好休息,我便不走了。”
我只好乖乖阖眼。
这一病便持续了三日。
烧得迷迷糊糊之时,一只微凉的手抚上我脸颊,我本能依着蹭了蹭,他手一停,叹息道:“阿离……”
我觉得***,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嗯”。
他道:“你啊……”
一个轻轻的吻落到我额头上,似一片白梅飘落,旋即我额头便又被一条叠好的湿巾覆盖,那柔软的轻触,仿若我的幻觉。
待真正清醒过来,我坐在床上,回想起这几日他对我的照料,又是一阵发呆。
门吱呀一声响,温行云推门走进来。
“醒了?”他迈步到我床边,俯身在我额上一探,“烧热已退,没事了。”
我轻轻道:“……多谢。”
他哑然失笑:“这个词,你已对我说过很多遍。”他摸了摸我头,“若真感谢,你便唤一声我的名字吧。”
我迟疑了一下,“……行云?”
他又道:“再亲近些也无妨。”
再亲近些?我蹙眉认真思考,什么是更亲近的称呼。
他看我冥思苦想模样,半晌,忍俊不禁道:“唤我阿云罢——就像我,喊你阿离一般。”
我怔了怔。
我还从不曾这样喊过旁人的名字,犹豫好一会儿,才小小声道:“阿云。”
他便也蹲下,与我平视,笑意盈盈道:“阿离。”
脸微有些热,我蓦地撇开眼,道:“我、我想去外头走一走。”
他道:“我与你一起。”
穿好衣物下床,双腿是虚的,站立不稳,被他搀扶着走了一圈,才算恢复自如。
我站在树荫之下,看着笼罩在阳光下的草木大地,还有那间熟悉的小小木屋,只觉我此生岁月之中,已很久未有过这般平静。
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切都仍是曾经。
“在想什么?”温行云道。
“我在想以前。”我目光有些空茫,“以前,我一个人在宗门里修行,虽然寂寥,也算平静。那时我以为,我的一生,便会如此平淡地过去。”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掌心。
那上面的剑茧,早已随体质被磨平,可有些东西,却已刻入骨髓,永生难忘。
“我想练剑了。”我忽然道。
温行云道:“你灵力已失,如何练剑?”
我道:“虽如此,单纯剑法架式,我还是记得的。”
他微微凝眉:“你病体初愈,不宜妄动……”
“可我怕……我再不练,便练这些剑法架式,也要忘了。”我抬头看着他,声音带着祈求,“……阿云。”
他低眸看我,目中神色终究渐渐松融下来,抬手摸了摸我头,无奈道:“好罢。有我看着,亦不至让你出事。”
闻言。我忍不住扬唇对他浅浅笑了一下,去地上拾了小段枯枝捏在手中。
侧头看他,却见他站在树下,面容似有怔忪,过了好一会儿,才朝我点了点头。
我闭上眼,习惯去感应体内灵力,却只觉到一片空荡,我抿了抿唇,手中蓦然发力,身体亦动了起来。
一旦投入习剑之中,我精神便无比贯注,全然不知外界之事,这亦是经年来我所养成的习惯。
手腕不稳,便努力去止,剑出无力,便加倍***,一遍一遍,直至汗出如雨,再握不动剑为止。
长空剑法最后一式毕。
我手一松,树枝坠地,身体也脱力向后倒去,落入一个温热胸膛里。
我听到温行云的叹息:“以前在剑宗时,同门唤我剑痴,未想还有比我更痴之人。”
他扶我至树下靠坐,等我喘匀了气,才道:“阿离,你可知,没有灵力支撑的剑法,便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无论再如何练,亦难有超脱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