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简介怔愣间,任平生再向屋里一望,那团鬼眉鬼眼的东西似乎离床更高了些,而弯着腰活似看了半天热闹的莫大人,此时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砍柴的弯刀,举得高高的。
不等任平生惊呼出声,莫大人已然手起刀落,猛地往床上剁了过去!
声音卡在喉咙里,饶是任平生见多了打死人的场面,也没见过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拿柴刀剁人的。
可屋子里那帮跪地哭号的人好似什么也没看见一样,哭得规规矩矩,任平生甚至瞧见跪在外圈的一个妇人,一边啊啊啊地哭着,一边从旁边桌上抓了一块绿豆糕,塞进怀中正乱动的小儿嘴里。
任平生抬脚想跑,不管是人是鬼,先离案发现场远点总没错。没成想他刚往外跑了两步,就似有一根麻绳拽着他一般,整个人嗖地往屋里倒去,麻溜地穿过一地孝子贤孙,最后尾椎骨砸在床尾栏杆上,分明哐一声巨响,周围人仍然好似听不见。
莫望任平生全文阅读正摁着老妇人双脚的莫大人抬头瞪了任平生一眼,骂道:“想跑哪儿去?还不滚过来打下手!”
脚头似有千钧重,任平生动弹不得,只得抡圆了眼珠子看着屋里。莫大人的袖子挽得高高的,柴刀还握在手里,正对着老妇人的双脚就又落下一刀。
任平生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往莫大人背后躲了躲。可血肉横飞的场面没有出现,只有床上那团白影子剧烈颤动着,它的大部分已经完全离开了老妇人的身体,唯有双脚处还有一片粘连,那正是莫大人拿刀猛剁的地方。
“娘诶!”任平生抱着床柱子惊叫,“什么鬼东西!”
莫大人腾出一只手来把任平生往前一拽,骂道:“嚎什么嚎!又不是你家的丧!”
骂完又把他往前一搡:“我这刀有点豁口了,砍不利落,你帮我把它往那头扯一扯。”
任平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双大掌被摁到尸体上,扯什么砍什么他全没听明白,莫大人却无暇再解释,第三刀已经高高举起,正往下落。
“啊!!!”任平生再顾不得其他,整个人像只兔子般猛地往后一弹,差点就砸在了床前孝子身上。
这一躲带得老妇人的脚掌也歪了歪,莫大人一刀尽砍在床褥上,气得她柳眉倒竖,指着任平生直叹气:“这么大个男娃娃,胆子倒比花椒颗颗还要小!”
任平生想还嘴又不知从何还起,此时又听得身后一生叱骂,还以为屋子里终于有人能看见他们了,回头一看,却是那跪在最前头的中年大孝子,正低着头骂刚进来的一个家奴:“哪里就找不到了,左右不过是妓院戏馆赌坊,你就是去扯了花魁娘子的铺盖,也得把那龟儿子给我捆回来!”
“诶?”任平生看着那唯唯诺诺的家奴眼熟得紧,正是在春深处里帮那罗公子牵狗绳的小厮,他又看了看四周,诧异地问:“这是罗员外府里?”
莫大人没好气地翻白眼:“是啊,你个没出息的,报仇的机会塞嘴边了,你都叼不稳当。”
顾相城里罗姓众多,除官场里的贵人,最出名的便要数这个罗员外了。他家做的是米面粮油的营生,放狗咬人的罗小公子罗不尽在外最爱耍的一句威风就是:“顾相城的人,哪个不是吃我家饭长大的!”
据说罗家早年也是穷苦人家,偏生祖坟冒青烟生了个顶顶漂亮的俏儿郎,就在码头上做活路的功夫,被刚下船的一个商贾小姐看上,要死要活地带着偌大家私嫁了,生的唯一一个儿子,就是眼前的罗员外。
那位码头倾心、毅然下嫁的小姐,想来就是床上躺着的老妇人了。任平生颇有种亲身体验传闻轶事的奇妙感觉,什么鬼神弯刀一时都抛在脑后,盯着这一家子好一阵打量。
这一打量不禁感叹,罗老员外的美貌可惜是无缘得见了。地上跪着的第二代罗员外鼻歪眼斜,像足了床上他刚过世的亲妈,半点看不出来坊间传闻里他那漂亮老爹的影子。任平生见过那位罗小公子,倒是比他爹周正一些,但跟“美男子”三个字也很难挨得上边。
“任平生,”莫大人看着他兴致盎然地盯着那丑八怪瞧,磨了磨牙阴恻恻地喊道,“罗家的小东西害你命丧黄泉,眼下有机会剁他老祖宗两刀,你这扭扭捏捏的,莫不是对这老太婆怜香惜玉起来了?”
任平生骂骂咧咧地爬回床脚,忍着恶心重新拿手压住那双外翻的脚。那头莫大人细细检查了一下手里的弯刀,眼珠子在屋里打转,看着想寻摸个东西把刀刃磨一磨。任平生却又奇怪道:“咦,罗家人怎么不给她绑脚?”
顾相城有个习俗,死人办丧,换了寿衣之后,都得搓一根麻绳,把两只脚掌捆起来。人躺着的时候不管是死是活,脚掌都是往外翻的;但断气之后就得绑起来,不然三魂七魄到处乱走,找不到吃香火的家宅,也找不到投胎的黄泉路。
莫望任平生免费阅读他见他娘的最后一眼,就是一双穿着草鞋的的脚。他爹本已把老婆卖了,自然不会管丧事,是村里人帮着捞的尸、操持的后事,脚也捆得不如何精细,松松垮垮,仍向两边翻着。任平生果然从没梦见过他娘。从那以后,不管在什么旮旮角角睡觉,他都下意识把两腿交叠着,不想看见双脚外翻的样子。
莫大人却不以为意:“她这一屋子孝子贤孙啊,要不是顾着门面上不好看,怕是连白皤都不想给她挂呢,还捆什么脚,巴不得她做孤魂野鬼去吧。”
任平生咂咂嘴:“是听说过罗家母子不对付,没想到这么狠,连死人都不放过。”
“这就是我们不当人的好处了,”莫大人把弯刀在手里转了一个圈,仔细打量那豁口,“别的不说,这些关起门来的背后秘辛,管你看个过瘾。”言罢,实在找不到能磨刀的东西,便只能将就着把破刀举起来,示意任平生扶好双脚。
“这老太婆,”任平生有些心不在焉,喃喃又问,“怎么死的?”
莫望睨他一眼,摇摇头:“病死的,他儿孙倒是想杀,可是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么大胆子。”
弑父弑母俱是重罪,阳间容不得,阴间也都说有天大的报应,罗员外不敢也不奇怪。任平生想了想又问:“病死不算命数吗?怎的还死不瞑目了?”
“小鬼你记着,不是死于非命才叫死不瞑目的。”莫望一脸神棍般的迷离莫测,教育新徒弟道,“死不瞑目,说白了就是放不下。有些人的放不下是求生,还有些人呢,是求死。”
“这位罗老太太是前一种,命数已然到了,还不想死。”莫望举着弯刀笑道。
又一刀下去,可那团白影仍然像猪肉里刮不干净的油筋一般,黏在罗老夫人的双脚上。任平生越看越恶心,皱眉问道:“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啊?”
“尘缘啊,”莫大人撸高袖子又是一刀,“把魂魄跟肉体捆在一起的东西。唉,这老东西也太顽固了点,尘缘这般难断!”
任平生想起莫大人此前壮志豪情说的什么“斩断尘缘”、“剔魂去骨”,万万没想到“斩”不是个形容,竟真是拿把破刀在这斩。再瞧瞧床上的情状,腹诽道,什么“提魂使”,原来是个阴间杀猪匠,刀法还叫人着急得很。
此时,莫大人忙活半天,总算是把罗老夫人的尘缘砍得只剩一丝丝了。最后一刀就要落下, 她示意任平生一手抓住那团魂魄的小腿处,以防砍断了被它跑了。任平生百般不情愿,扭扭捏捏地伸手去抓,只觉一手插进了猪油罐子里,黏答答滑腻腻,说不出的难受。
可就在尘缘断尽的当口,一个软成一团的东西被推进房来,不知是被谁扯着往床前一跪,正撞在任平生背上。任平生被这一撞撞松了手,罗家这缕老芳魂,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咻地钻出了窗户。
莫大人目瞪口呆,任平生赶紧扭头找罪魁祸首,竟发现那软绵绵撞来的正是与他有杀身之仇的罗不尽。此人显是还未酒醒,眼神涣散,又短又粗的脖子仿佛支撑不住那颗脑袋,随它耷拉在胸前左摇右晃。
罗员外一巴掌拍在儿子背上,拍得他脑袋晃得更狠了些:“你个龟儿子,奶奶死了你还在喝花酒,还不快戴孝布磕头!”
罗不尽大约是被拍醒了点,一张嘴喷出一屋子酒气,任平生正好在他前面扭头看他,首当其冲,被熏得差点当场吐出来。只听罗公子软绵绵又笑嘻嘻,回敬他的龟老子:“爹你说什么呢,我喝花酒还不是你教的,奶奶昏过去那天夜里,你不是高兴得在柳姨娘屋里开了女儿红嘛!”
这般的父慈子孝,搞得任平生都有点同情罗老夫人了,什么样的命数才能生出这样一窝孝子贤孙来?不等他继续看热闹,莫大人已经收拾好了弯刀,气冲冲地拉起任平生走了。两人撸着袖子在宅子里里外转了一圈,无奈一个才半只脚入行的新鬼压根不知道怎么找,一个今日又是从鬼门关拉人又是从阳间断魂的,气力不济,眼看着隐身的术法都有点维持不住了。好在尘缘已断,罗老太婆又没什么阴德香火,翻不出太大的浪,于是莫大人决定先回去睡一觉养足精神再说。
往外走时又经过罗老妇人的屋子,任平生回头望了一眼,罗员外还在跟儿子生气,一张丑脸更是丑得要看不清眼睛鼻子了,也顾不上什么戴孝跪礼,站起来抓着儿子就揍。还在床上躺着的罗老夫人约摸也不会为此生气,她连魂魄都已不在此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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